乐山雕塑中的“拱手礼”没错
"Arching ceremony" in Leshan sculpture is correct
"Arching ceremony" in Leshan sculpture is correct
黎显慧
下图为四川乐山嘉州长卷天街的一组雕塑，其中有两人在行“拱手礼”。
四川乐山嘉州长卷天街一组雕塑[1]
这两人均为右手包着左拳，这个细节引起市民和网民议论纷纷。不少人认为“拱”错了，应为左手包右拳。还有网友直呼，“没文化真可怕”。
一时间，专家、学者以及市民、网民都异口同声：“拱错了”。
雕塑的设计方认为：拱手礼到底是左手包右拳还是右手包左拳，古代没有明确的说法。这种解释被认为是“强词夺理，一知半解，自以为是”。并言其为“文化次品”，将“重新制作，意味着纳税人的血汗钱打了水漂”的帽子也扣到设计方的头上。
人民网、央广网等各大媒体也纷纷转载了四川乐山雕塑中的拱手礼“拱”错了的报道，有关文章甚至推广到中学生群体。
遗憾的是这场文化革命并未道明错的依据在哪？似乎最有说服力的论据是段玉裁《说文解字注》的一段话：“沓其手，右手在内，左手在外”。
段玉裁是清代文字训诂学家，其生活的年代距今才二百多年。且不说他的注释，许慎的《说文解字》比他早一千多年，解释都有不少错误。
有专家说，这个礼俗出自周代。请出示依据。
明蜀庄王陵朱悦燫墓出土的彩陶俑,四川博物院[2]
上面的彩陶俑是局部图，图中陶俑既有左手在外的，也有右手在外的。但右手包左手的居多，反映出明代时期的四川拱手礼比较随意。
十里不同风，现今四川民俗的拱手礼如果仍然随意，有对错可言吗？“拱手礼”不是周代兴起的，而是由原始宗教礼仪发展而来。真要说个对错，以右手护左手才是正宗的。尽管父系社会力图修正为左手护右手，以达到尊右的目的。但是要改变渗透在方方面面、时时处处、耳濡目染、家喻户晓的礼仪和习俗并非易事。
相比之下，文献是最易篡改的，而重文献的学者是最易被愚弄的。被愚弄的学者著书愚弄更多的读书人，段玉裁的有关解释正是如此。相反，传统的东西得以在受经典影响较少的民间保留和传承。
尊左是东亚乃至世界原始宗教的共同特征，手与手势是表达宗教信仰的重要工具。早在几万年前，先民就用左手印来传播宗教信仰。
以右手护左手在考古中并不罕见。
陶塑神像（修复件），内蒙古敖汉旗兴隆洼镇
大窝铺村兴隆沟红山文化遗址内出土。[3]
玉跪人,春秋，哈佛大学艺术博物馆藏[4]
玉人，战国，山东青州市博物馆[5]
青州市博物馆的这组玉人有男有女，男女拱手无别，可见，男女拱手礼有别，也是后来流变的。
玉人，战国中期，鲜虞人，河北省石家庄市平山县中山王墓出土，
河北省文物研究所藏[6]
玉人，战国中期，河南洛阳小屯村出土[7]
以上春秋战国的图片表明：左手包右拳的习俗至少在周代并未形成。所谓拱手礼源于周礼的说法经不起推敲。
秦兵马俑[8]
生肖陶塑，西汉，南越王墓博物馆[9]
青瓷男俑，西晋[10]
灰陶俑，六朝（222–589年），南京博物院[11]
所谓用左手包住具有攻击性的右手的解释，也不过是为改变古老习俗制造的谎言。
右手护左手的礼俗源自右臂护左臂宗教礼仪。自父系社会以来，尊左与尊右的斗争就没有停息过。两千多年来，封建统治者尊右的目的并未达到。对乐山雕塑的扼杀所带来的“有文化”的影响，只会加剧传统文化的丧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