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画符号·甲骨文一脉相承
（Rock
painting symbol • Oracle bones
to come down in one continuous line） 1
黎显慧
1、宗教符号是文明诞生的重要标志之一
西方学者通常以两希（希腊、希伯来）文明为欧洲文明的源头，将世界文明史的框架建立在希腊文明的基础之上。他们将希腊文明的三大特点“文字”、“青铜器”以及“城市”作为衡量世界文明起源的标志。
随着考古的进展，两河流域使用文字的年代略早于古埃及，于是他们又说：公元前3200年左右，在美索不达米亚一个叫做苏美尔的地区，人们发明了文字。有了文字，就可把言语记录下来，当代学者也可藉此了解古代男男女女的所作所为；从这个意义上讲，“历史开始了”。[2]
“历史发端于苏美尔” [3]是以文字为标杆的。印度的哈拉巴文化的发现，一下子便将印度河文明的历史推前了一千多年。而更为古老的以东亚为发源地的环太平洋文明（包括美洲文明、大洋洲文明）却因为发现文字的年代偏晚而被忽略，学者们只承认自甲骨文发现以来的历史。他们作出了“中国直到公元前2000年还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称为文明生活” [4]的大胆论断。
至于那些没有文字的民族（或其文献材料无法解读的民族）的历史则成为人类学家的任务。西方历史学家“不但不设法重建这些民族的历史（因为他们认为这些民族没有什么历史），反而要把这些民族作为欧洲人在史前时代经历过的进化阶段的例证。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在详尽的考古研究论证了美洲印第安人史前时代的发展变化之后，而且人们已经承认，这些发展变化的大部分是在缺少外来影响的情况下发生的之后，这种状况仍未改变。”[5]
有关文明的界定至今仍然有很大的分歧，文明一词的中文含义与通常使用的希腊文差异很大。《世界文明史》的第五版（1974年）是这样界定文明的：一种先进文化。我们可以说，一个文化一旦达到了文字已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使用，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已有某些进步，政治的、社会的和经济的制度已经发展到至少足以解决一个复杂社会的秩序、安全和效能的某些问题这样一个阶段，那末这个文化就应当可以称为文明。[6]显然，西方学者笔下的世界文明史只是世界古代文明史。
西方史学是建立在文本的基础上的。没有文本，便一无所知。
张光直曾指出：文明的动力的研究也很重要。[8]日本学者大隈重信先生说，大凡一个民族或一国国民所特有的最初的宗教，乃是该民族或该国民的整个文明的原型……宗教乃至神话可以说是一切文明发展的萌芽和摇篮。[9]
推动远古文明的动力是宗教信仰。原始宗教是西方史学家研究的盲区，他们不是信口开河，就是一笔带过。
美国著名的教科书《世界文明史》第五版（1974年）曾说：苏美尔的宗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宗教。[10]《世界文明史》第八版（1991年）又说：不论苏美尔人把神祇看作是什么。[11]尽管这部教科书不断更新，使用了覆盖全球范围的新材料，推翻过去不成熟的论断。这是难能可贵的。但是，古代文明是由远古文明发展而来的，不认识远古文明，文明的起源就无从谈起。
神的时代是女神崇拜的时代，产生于母系社会。英雄时代则是男神崇拜的时代，产生于父系社会。无论古埃及文本还是苏美尔文本所记载的基本上是男神创造世界的历史，可见原生的神已遭到破坏或改造，女神的地位逐渐为男神所取代。文本是容易被篡改的，史学家过于相信文本，就会被文本所误导。
世界曾经是大同的。列维•布留尔说：文献和事实材料搜集得愈多，这些事实的某种相同性就愈加触目。随着研究家们在地球上最遥远的地方，有时是在完全相反的角落发现了，或者更正确地说研究了越来越多的不发达民族，也就在其中的若干民族之间发现了一些令人惊奇的相似点，有时竟至在极小的细微末节上达到完全相同的地步：在不同的民族中间发现了同一些制度、同一些巫术或宗教的仪式、同一些有关出生和死亡的信仰和风俗、同一些神话等等。[13]
世界文明的众多相似性不是几千年文明史所能解释的。苏美尔文明、埃及文明、希伯来文明、早期希腊文明、印度文明、美洲文明以及东亚文明都是在浓厚的宗教信仰的土壤中产生的。只有弄清原始宗教信仰，许多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文字是记录和传达语言的书写符号系统。[14]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是象形文字。《说文解字‧叙》：象形，故谓之文，形声相益，即谓之字。也就是说，能发声的象形符号才是象形文字。希腊语称象形文字为“神圣的写作”。
李学勤说：文字的面貌离不开创制者的生态环境，离不开其宗教意识。[15]前苏联学者H．Я．马尔认为：原始文字具有巫术的作用。[16]宗教与巫术都具有神秘性，文字起初是属于神的，使用范围极为狭小。虔诚的信仰制约着文字的世俗化的进程。
文字的载体大多不易保存，考古发现带有一定的偶然性。越南侨胞张先生告诉我，在他家乡，汉字曾经被看作神的字，不能滥用。老人们看见有字的纸会恭敬地把它放到河里去。这或许是控制文字流行的一种手段，东亚文化圈罕见文字出土，可能与此有关。
文字不是由生产力推动的，文字在生产、生活中大量使用，是在神的时代终结之后。苏美尔文字的大量出现，不是文明诞生的重要标志，而是文字世俗化的结果。单靠考古发现的文字的年代来论定早晚，结论会似是而非。
文明产生于文字之前，那时没有青铜器、也没有城市。所谓衡量文明的三大标准并非科学标准。
远古文明是以符号、口述神话或仪式、习俗等来传承的。文字的前身是符号，符号有象形的，有抽象的。符号能消除不同语言之间交流的障碍，便于传播信仰。它是不同地区、族属或语种的人群表达和交流思想的重要方式。宗教符号才是文明诞生的重要标志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