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远古文明的重要特征（"To the Left": An Important Feature of Ancient Civilization）

“向左”：远古文明的重要特征
（"To the Left": An Important Feature of Ancient Civilization）

黎显慧

有网友问：队列口令为什么不喊“向左看齐”，而要喊“向右看齐”呢？这个问题与“为什么起步走和稍息都迈左脚”有点相似。

在信仰时代，走路时先出左脚，站立时也伸出左脚，如果将这个现象解释为肢体语言的话，可以理解为尊左。

 “向右”也是一种肢体语言。“向右看齐”意味着“尊右”，“向左看齐”则意味着“尊左”。许多资料表明：早期文明是“尊左”的，手是最早用来表示信仰的肢体语言。

左手的图像，印度尼西亚苏拉威西岛岩洞史前壁画，距今约三万多年[1]

“尊左”是世界原始宗教的共同特征，产生于母神崇拜时期，可追溯的历史长达数万年。上图为王仁湘所拍，他说：旧石器时代的人类已经非常看重手的作用，手印频繁出现在岩画中。我们看到他们表现的主要是左手的图形，这恐怕不是出自偶然。……左手的意义，对于古人而言可能超过了右手。

作者在现场考察岩画时有一种感受，看到人面岩画全是正面头像，而动物岩画则全为侧面全身，一幅幅的动物岩刻让作者影影绰绰觉得“头朝右的动物比头朝左的动物要多”。 ……这个发现与彩陶有些相似，似乎表明史前绘画艺术上的这种右势倾向具有普遍意义。[2]

彩陶中鱼纹与鸟纹的朝向[3]

王仁湘对岩画与彩陶的向右看齐感到迷惑，其实他所表述的“向右看齐”是“向左看齐”。队列中向左看齐是史前艺术的常见现象。

浮雕，古埃及，大英博物馆[4]

古埃及的这幅浮雕除了头向左，还有多个细节表示尊左：如双手为左手，先迈左腿，象形文字向左等等。

阿肯那顿一家崇拜阿顿，彩绘石灰石面板，约公元前1351-1334年，

18王朝，来自阿马尔纳皇家陵墓，开罗埃及博物馆[5]

埃及法老阿肯那顿原名阿蒙霍特普四世，从名字可以看出祖辈都崇拜空气（风）神阿蒙。由于阿蒙神的祭司权利过大，他上台后开始了宗教改革，推出新神阿顿。他改名阿肯那顿，宣称自己直接与阿顿沟通，摆脱了祭司的控制。为了避开传统宗教势力的干扰，迁都到阿马尔纳。上图把阿顿神绘在左边，一家人仍然向左拜。他的改革最终失败，可见传统宗教的能量之大。

美索不达米亚神，圆柱形密封印章 ，柏林国家博物馆[6]

图中显示左边是神位，虔诚者向左崇拜。密封印章的拓片有时是反向的，为了防止弄错，再找几个例子。

恩基，美索不达米亚神，圆柱形密封印章，大英博物馆[7]

崇拜月神。圆柱形密封印章，约公元前2400年，北巴比伦尼亚，大英博物馆[8]

上图左边有一弯月亮，可以借此辨别方向。月神居左，崇拜者双脚朝左，面朝左，但身子朝北，表明崇拜月亮，更崇拜北方（风）神。

汉谟拉比法典碑局部，约公元前 1760 年，卢浮宫，法国巴黎[9]

巴比伦国王汉谟拉比站在神的面前祈祷，神位在左。

亚述国王巴尼拔狩猎，石墙板浮雕，约公元前645-635年，大英博物馆，英国[10]

这幅浮雕年代偏晚，但图中的三人双手均为左手，可见尊左的宗教观念影响深远。

远古文明以左为尊，“向左”便成为识别远古文明的重要特征之一。除了用队列“向左”或伸左腿的方式表示“向左”外，还有哪些方式？

扭头的野牛，来自法国玛德莲洞穴，约公元前12000年，

法国巴黎圣日尔曼莱昂国家艺术博物馆[11]

玉卧牛，商代，美国哈佛大学福格艺术博物馆藏[12]

玉卧牛，英国不列颠博物馆藏品[13]

玉卧牛，美国芝加哥艺术博物馆[14]

玉卧牛，美国芝加哥自然史博物馆[15]

公牛，石雕，公元前2700年，苏美尔[16]

公牛形金吊坠，公元前20世纪至19世纪，巴基斯坦奎达。

卡拉奇，巴基斯坦国家博物馆[17]

日本北野神社供奉的牛神[18]

日本宫崎县高千穂石神神社供奉的牛神[19]

日本上野原市牛倉神社供奉的牛神[20]

东汉卧陶牛广西梧州市白后村出土，广西博物馆藏[21]

这个陶牛的双脚很特别，也是费了心思的。

玉龟，美国哈佛大学福格艺术博物馆[22]

玉龟，（德）A.W. Bahr（巴尔）先生旧藏[23]

黄金护身符秃鹫女神奈赫贝特和眼镜蛇女神瓦吉特，

公元前1069-945年，开罗埃及博物馆[24]

以上图例大多是牛，因为牛是最早被视作神的，牛的造型凝结了宗教信仰。

世界古迹基金会经过十年的野外工作，将叙利亚阿勒颇城堡的风暴神庙挖掘出来。神庙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青铜时代早期（公元前3300-2200）。

风暴神，玄武岩浮雕，青铜时代晚期，阿勒颇城堡的风暴神庙[25]

上图的风暴神呈牛形，左腿向前，意味着向左。使用的是常见的表示尊左、向左的艺术手法。牛崇拜是风崇拜的早期特征。

风暴之神是一种古老的神性，表现为令人敬畏的雷暴，对农业很重要。神的不同名字在西亚许多地方受到崇敬。[26]

 “尊左”、“向左”是远古文明共同的文化现象。人为宗教产生以来，在教义上扬右抑左，甚至丑化“左”。有确切资料表明向右的变革早在古埃及早王朝时期（约5000年前）便开始了，两河流域相关资料偏晚一点，东亚地区至迟在商代已经开始向右转。

宗教最深层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由左向右是一个非常艰难、复杂的过程。队列中先出左脚的习惯难改，但喊一声“向右看齐”的口令并不难。

循着尊左的演变轨迹，换一只眼看远古人类为我们留下的遗存，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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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王仁湘：向右看齐的迷惑——彩陶中鱼纹与鸟纹的朝向问题，中国文物报，2007.08.17。

[2] 同上。

[3] 同上。

[4] By lixianhui.

[5] Akhenaten Family worship the Aten,panel painted limestone c. 1351-1334 BCE, Dynasty XVIII, From Tell el Amarna royal tombs. Museum, Cairo,Egypt.

[6] This cylinder seal ,State Museum, East Berlin.Fronm ancient-wisdom.com.

[7] Enki,British Museum.,British Museum.Fronm detoxorcist.com.

[8] Worship of the Moon God. Cylinder-seal of Khashkhamer,c. 2400 BC,British Museum. By Mansell.From Wikimedia.

[9] Stele inscribed with the Law Code of Hammurabi.

[10] King of Ashur Banipal Hunting Lions. Stone wall panel relief, (645-635 BC),British Museum,London,England. From keskustelu.primitiivijousi.fi.

[11] Bison with turned head, from La Madeleine, France, ca 12,000 BCE.Musée d’Archéologie Nationale, St Germain-en-Laye, Paris, France. From bradshawfoundation.com.

[12] 古生物：浅谈几件古玉（壹），玉器 - 雅昌艺术论坛。

[13] 盘点海外馆藏以及拍卖的中国古玉(二)，，大毛说玉_新浪博客，新浪网。

[14] 盘点海外馆藏以及拍卖的中国古玉（五）大毛说玉_新浪博客，新浪网。

[15] 盘点海外馆藏以及拍卖的中国古玉（五），大毛说玉_新浪博客，新浪网。

[16] Carved Cow, 2700 B.C ,Sumer,From iraqwho.com,Photo,Gallery.
[17] Bull shaped gold pendant 20th-19th century B.C.,Quetta,  Pakistan.Karachi, Museo Nazionale del Pakistan.From diomedia.com.

[18]牛天神 北野神社 日本文京区,yururilife.com.

[19]高千穂の石神神社　（いしがみじんじゃ）牛神大明神，日本宫崎县。pmiyazaki.com.

[20]牛倉神社，富士の国やまなし観光ネット 山梨県公式観光情報，uenoharacity.com.
[21]百越文化文物陈列 - 南宁游记 - 老陈八六的游记，Yododo 游多多。

[22] 盘点海外馆藏以及拍卖的中国古玉——商代玉器篇（三），大毛说玉_新浪博客，新浪网。

[23] 盘点海外馆藏以及拍卖的中国古玉 商代玉器篇(一)，大毛说玉_新浪博客，新浪网。

[24] Gold amulet  the vulture goddess Nekhbet and the cobra goddess Wadjet, 21st Dynasty, ca. 1069-945 BC.Egyptian Museum, Cairo.From egypt.egypt-museum.com.

[25] Storm God ,World Monuments Fund:Temple of the Storm God in the Citadel of Aleppo,From wmf.org.

[26] World Monuments Fund:Temple of the Storm God in the Citadel of Aleppo,From wmf.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