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玉器中的风崇拜 2（Wind worship in Hongshan jade 2）

红山玉器中的风崇拜 2
（Wind worship in Hongshan jade 2）

一、古老而神奇的玉凤枕

黎显慧

鸟和人类曾经是最亲密的朋友。同在大树上筑巢、栖息，相依相伴。鸟图腾（图腾是totem的译音，源于北美印第安人的方言词，意为“他的亲族”）以及后来的鸟崇拜，与人类在树上生活的漫长经历有很大的关系。

翻开人类文明史不难发现，世界各地曾盛行过鸟崇拜。先民以鸟为图腾，尊鸟为祖先。头插羽毛、戴羽冠，身着鸟形衣装，模仿鸟语，创造鸟文，甚至以鸟为姓，以鸟命官，以鸟为国名。连神灵也被鸟化，不是长着鸟头，就是有着鸟身，或是长翅膀，生鸟爪，等等。

《大戴礼记·夏小正传》：有翼者为鸟。卡西尔说：如果在“鸟”这个名称以及在这个语言概念中作为本质特征而受到强调的因素正是“飞”，那么，凭借这个因素以及它的媒介作用，蝴蝶的确是属于鸟类的。[1]也就是说，红山、良渚、石家河文化所崇拜的蝉，古埃及人崇拜的圣甲虫（scarab，金龟子，图1），苗人崇拜的蝴蝶，瑶人崇拜的蜜蜂，等等，也都是鸟类。远古文化遗存中，鸟占的比例相当大。

牛河梁第十六地点积石冢中心大墓出土了一个鸟形玉器（图2），横置于墓主的头下。

玉鸟形似疣鼻天鹅。据考证，天鹅崇拜从兴隆沟文化、赵宝沟文化至红山文化时期一脉相承，因此发掘简报称之为玉鹄。[2]有学者认为似鸡，郭大顺称之为玉凤[3]。

距今约五千多年的辽宁东沟后洼遗址下层出土了人鸟同体滑石雕像，王来柱作了认真分析。他说：其正面为人头，反面刻一回首卧伏的天鹅，天鹅在下，人头在上，和玉凤枕于头下的体位关系何其相似。[4]文中采用了玉凤的说法。凤是一个相对抽象的概念，凤崇拜是鸟崇拜的高级阶段。既然将红山文化中有飞羽的蛇或兽形玦统称之为龙，那么把一切鸟类（包括蝉、蝴蝶、蜜蜂）都称之为凤并不离谱。古人称蝴蝶为凤子，便是一例。

甲骨文中的“凤”书为“”，其构形是长尾鸟，通常被借用为“风”。郭沫若说：古人盖以凤为风神。[5] “风”、“凤”同形，表明凤崇拜即风崇拜。

先民认为鸟能生风，风神为鸟形。哥伦比亚的印第安神活说：大风长着无形的巨翅。[6]《圣经》说：风把他们裹在翅膀里。(何4:19)

远古先民相信风能生万物。古埃及人赞扬风神派来的使者——“风之赐予者”（也可译为“呼吸的赐予者”）。努努告诉阿图姆：“让女儿挨到鼻前（亲吻）嗅一嗅，你的心便会恢复生机。你的女儿玛阿特和你的儿子舒，他们不会把你置之不顾，其名就是生命。你可以你的女儿玛阿特为食；你的儿子舒可把你托起。” …… “吻”同生命为气息自鼻而入所致这一广为人们所知的观念有关。[7]

风能起死回生，鸟能生风。图3是四千多年前埃及第四王朝法老哈夫拉的雕像，图4是图坦卡蒙的象牙头枕，前者靠鸟送风，后者直接由托着枕头的空气神舒送风，舒并非原生神，其原型也是鸟。

红山玉凤的年代要早于上述两物。玉凤（图5）的背面，有4组穿孔，不像佩戴所用，可能是与枕状织物固定在一起。凤颈和背羽之间镂透，这道缝可以把翅膀里裹着的风送到死者的鼻部。玉凤枕与图坦卡蒙的象牙头枕创意相似，而人鸟同体滑石雕像则与法老哈夫拉的雕像创意相似。

传说中国最早的枕头是商纣王的虎头玉枕。《易·乾传》：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可见，虎头枕也是风崇拜的产物。虎枕在历代考古中比较多见，有木的、陶的、瓷的，还有青铜的。民俗信仰是潜移默化的，虎枕至今仍有活力。

西方学者认为，已知最古老的枕头来自公元前两千多年的古埃及。[8]红山玉凤枕虽然不是人类最早的枕头，但它的发现把用枕的历史推到五千多年前。

图1：圣甲虫，图坦卡蒙 ，（Scarab of Tutankhamun）

图2[9]：玉凤，红山文化，牛河梁遗址第十六地点一号冢4号墓出土。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收藏。长19.5厘米，高12.5厘米，厚1.2厘米。淡青色玉，扁薄片状。出土于辽宁朝阳牛河梁遗址，墓主人的头下

图3[10]：埃及第四王朝法老哈夫拉的雕像，埃及博物馆，开罗，2558-2532BC（King Khafre (Egyptian Museum, Cairo)2558-2532BC

图4[11]：图坦卡蒙的象牙头枕,开罗的埃及博物馆（Ivory Headrest from Tutankhamun's Tomb,Egyptian Museum of Cairo）

图5[12]：玉凤枕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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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德〕恩斯特·卡西尔著，于晓等译：语言与神话，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出版社，1988版，第112页。

[2] 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牛河梁第十六地点红山文化积石冢中心大墓发掘简报文物，2008 第10期。

[3] 红山文化“玉巫人”的发现与“萨满式文明”的有关问题，郭大顺，文物，2008 第10期。

[4] 王来柱：牛河梁遗址第十六地点出土玉人、玉凤及相关问题，中国文物报，2005.04.29。

[5] 卜辞通篡，郭沫若全集·考古篇，第2卷，科学出版社， 1983年版，第119页。

[6] 阿平译：印第安神话和传说，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5年版，第55页。

[7]〔美〕R．安西斯著：古埃及神话，〔美〕塞•诺•克雷默著、魏庆征译：世界古代神话，华夏出版社，1989年版，第46页。Coffin Texts, spell 80 (De Buck, 1935-1961)。

[8] Sleeping Beauties: Headrests from the Fowler Museum at UCLA，

http://www.flysfo.com/museum/exhibitions/sleeping-beauties-headrests-fowler-museum-ucla，

2016-04-24检索。

[9] 牛河梁红山文化遗址 yanth cy的日志，网易博客，玉凤，http://blog.163.com/yanth_cy%40126/blog/static/1656703862012112424836，

2016-04-20检索。

[10] 国王哈夫拉雕像，开罗的埃及博物馆，King Khafre (Egyptian Museum, Cairo)，2558-2532BC，http://homepage.ntlworld.com/nige-d-smith/nelea/khafre.html。

[11] 图坦卡蒙的象牙枕头，开罗的埃及博物馆，from the tomb of Pharaoh Psusennes 1 ruler of the 21st dynasty, he who reigned from 1036 to 989 BCE，http://www.museumsyndicate.com/item.php?item=27308。

[12] 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牛河梁第十六地点红山文化积石冢中心大墓发掘简报文物，2008 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