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 “闻风节” 的“闻”说起

从 “闻风节” 的“闻”说起

黎显慧

埃及的“闻风节”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节日之一。“闻风”这个词我们并不陌生。风闻、闻风而兴、闻风而动、闻风而起、闻风而逃，闻风丧胆之类的词语，再现了华夏先民对风的崇拜和敬畏。

不过，“闻风节”的“闻风”，与汉语的“闻风”好像不是一回事。

“闻风节”是由埃及阿拉伯语 “النسيم شم（用拉丁文注音则为Sham Khamaseen）”翻译而来。“Sham”的意思是“嗅”或“闻”，“Khamaseen”的意思是“微风”。 据说，阿拉伯语的“闻风节”来自埃及的科普特语 “Sham ennisim”，有“绿色花园”的意思，标志着春天的开始。[1]所以，“闻风节”也叫“春节”。

英语有“Smelling the Breeze”或“The Smelling of the Zephyr”等多种译法，“Smell” 的意思也是“嗅”或“闻”。

汉字“闻”的本意为“听”。如“耳闻目睹”、“闻鸡起舞”、“闻过则喜”等等。在阿拉伯语、英语中，“闻”即“嗅”，没有“听”的含义。科普特语的“Sham”有无“听”的含义，尚无从得知。

一则来自孟菲斯的古老传说：法老年幼的王子患了疾病，阿蒙神庙的祭师用洋葱驱邪。因此人们习惯把洋葱放在儿童的枕头下，或悬挂在房门上。

据记载“闻风节”这天清晨，许多人特别是妇女，打破洋葱闻它的气味。人们或步行或乘船去闻风，路线一般向北（爱德华·威廉·莱恩，1834年）。[2]

如今，科普特人仍将“闻风节”称作洋葱复活节。“闻风节”仍然保留“打破洋葱闻它的气味”的习俗，看来“闻风”即“嗅风”。既然如此，汉语翻译是否改为“嗅风节”更准确一些？且慢！

汉字保留了许多非常古老的文化。“闻”字从“耳”，汉语“聪明”一词的本义是听觉灵敏，表明古人最重视“听”。“嗅”为“闻”的引申词，“嗅”借用“闻”是观念变化的需要。“闻风”更原始，用“闻”不用“嗅”应该不离谱。

“闻风节”没有固定的日期。以前的传统是定在开始刮干热的风（Khamsin）的那一天。“khamsin”通常在四月到达埃及，偶尔会出现在三月至五月。也就是说，什么时候过“闻风节”需要预测才能确定。

汉语“风过耳”、“风犹在耳”等词语表明“风”与“耳”密切相关。听风声是最原始观测手段，“闻风”的本义应为“听风”。

台湾原住民赛德克族传说：大风是他用耳朵扇一扇而产生的。[3]用汉语表达便是“两耳生风”。汉字“圣（聖）”也从“耳”，《风俗通》：圣者，声也。闻声知情，故曰圣也。

“听”是与神沟通的重要方式，因此“耳”在五官中是最早受到崇拜的。传说有神和神人从母亲的耳朵里生出。[4]凉山彝族至今还有人之主在耳内的说法。[5]

有迹象表明华夏先民为祭拜南风神不远万里到过非洲，与那里的人们有过深层的接触。埃及本土宗教是多神教，风崇拜是一神教。风崇拜的特征以及共同元素在古埃及文明留下深刻的印记，古埃及人非常虔诚，用许多特有的方式表达其信仰，“耳”这样重要的元素，古埃及人不会忽视。

古埃及人非常崇拜哈托尔神（Hathor），他们从第一位法老在位之前就崇拜她，一直持续到最后一位法老过世之后。[6]图1为那尔迈调色板，那尔迈是大约5100年前埃及第一王朝的第一位法老。调色板系双面浮雕，正反两面的上方分别刻有两个人首牛耳、牛角的神像，一般认为该神像是哈托尔神。图2为埃及博物馆院内草坪上的一尊哈托尔雕像，牛角省掉了，牛耳仍然保留。“耳”的地位如何，无须赘述。类似的神像在丹德拉(Dendera)的哈托尔神殿，哈特谢普苏特（Hatshepsut）的神殿以及古埃及周边地区如也门的亭纳（Timna）[7]、南巴勒斯坦[8]都有发现。

古埃及人的信仰刻在哈托尔雕像中，也传给了希伯来人。在《圣经·创世纪》中，“听”这个词出现了58次，而“嗅”只出现了2次。希伯来文解释上帝的灵是风，上帝用言创造世界。在希伯来语中，“听”的主语为人时，表倾听、听从、顺服、依从。主语为神时，有发宣告、命令等含义。听风，即听神的呼唤。

古埃及有很多耳石碑。图3是古埃及的耳石碑，它显示了一对耳朵，耳朵间写着：“卜塔-听者-OF-祈祷”，耳朵应属于神卜塔。图4是埃及博物馆的一块石碑，碑文为：耳朵属于神阿蒙－拉。图5是古埃及的小石碑，阴刻有五对耳朵，耳朵属于神。

可见，“闻风”是一种非常神圣的宗教习俗。“闻风节”的汉语翻译得很到位，既再现了古埃及文明，也再现了连绵发展的华夏文明。

                           （ 2012-05-03初稿， 2016-07-17更新）

图1[9] ：那尔迈调色板（Narmer Palette）

图2[10] ：哈托尔雕像，埃及博物馆（Damaged statue in front - Hathor ，Egyptian Museum ）

图3[11]，耳石碑（ear-stela），英国曼彻斯特博物馆。

图4[12]：耳石碑（ear-stela），埃及博物馆。

图5[13]：耳石碑（ear-ste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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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ham el-Nessim - Wikipedia, the free encyclopedia，http://en.wikipedia.org/wiki/Sham_el-Nessim，2012-4-12检索。

[2] en.wikipedia.org/wiki/Sham_el-Nessim，http://en.wikipedia.org/wiki/Sham_el-Nessim，2012-04-14检索。

[3] 〔俄〕李福清：神话与鬼话：台湾原住民神话故事比较研究（增订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第236页。

[4] 〔德〕汉斯・比德曼著，刘玉红译：世界文化象征辞典，漓江出版社，1999年版，第64页。

[5] 魏明德：今日凉山彝族宗教信仰与体验调查探析，

 http://www.riccibase.com/docfile_gb/eth-yi09-g.htm，2005-09-29检索。

[6] 尼罗河（CVCD），协和国际多媒体股份有限公司授权，中国唱片深圳公司出版，2001/ 162A，解说词。

[7] Talitha Rudddiscovers ：Timna，http://www.bible.ca/archeology/bible-archeology-timna.htm，2012-05-02检索。

[8] Hathor face from Timna (digital reconstruction )，

http://sidneyrigdon.com/DRB/BEGIN/timna2.htm，2012-04-19检索。

[9] Narmer Palette, Egyptian Museum, Cairo ，Narmer Palette - Wikipedia, the free encyclopedia，https://en.wikipedia.org/wiki/Narmer_Palette，2016-07-16检索。

[10] Egyptian Museum - Damaged statue in front - Hathor.JPG，

http://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Egyptian_Museum_-_Damaged_statue_in_front_-_Hathor.JPG，2012-03-02检索。

[11] Ear Stela ，byCampbell@Manchester，February ： It shows a pair of ears, between which reads: “Ptah-hearer-of-prayers (ptH sDm-nH)”， Egypt at the Manchester Museum，

https://egyptmanchester.wordpress.com/2012/02/，2016-07-16检索。

[12] The ears belong to the god Amun-Re，The Global Egyptian Museum Stela of the Artisan Bay， http://www.globalegyptianmuseum.org/detail.aspx?id=14909，2016-07-16检索。

[13] Ear Stela Dynasties 22 to 26, Other such stelae identify the ears as belonging to the god Ptah.ca.The Oriental Institu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Pinterest • The world’s catalog of ideas，https://www.pinterest.com/pin/435019645227227468/，2016-07-16检索。